这种预感和冯紫英内心预感相似,这更增添了他的担心。 虽然现在是秋高马正肥,也是北边蒙古人容易南下的季节,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去年蒙古人南下虽然得手,但是付出不小,他们的收获却不尽人意,甚至可以说是惨淡,尤其是相较于內喀尔喀人,察哈尔人的表现更是如此,论理今年他们应该要缓一缓,不该如此。 而且如果真的要南侵的话,应该早就就消息出来。 按照惯例,这些游牧民族要大举南侵的话起码需要提前一两个月准备,但草原上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冯紫英相信无论是蓟镇还是辽东亦或是宣府、大同那边的边军夜不收在草原上都有相当实力,大规模有组织的南侵准备是瞒不过的,而且山陕商人那边也没有消息反馈,所以不太可能。 而如果是小股蒙古人或者蒙古人的临时起意的话,又不该是这个时候,而应该是冬季或者明春日子难过的时候才对。 但尤世禄给冯紫英的消息却让冯紫英惊疑不定,这种出人意料的非常行迹才是最危险的。 经历了去年在永平府和內喀尔喀人那一战,后来又又回京在兵部盘桓那么久,冯紫英对蓟辽这一线外的察哈尔人分布还是有一个大致了解的,而边墙外的这些小地名他也不陌生。 “东狍子店都靠着潮河上游了吧?下来就是白马关、高家堡与潮河所这一线,对着的是奈曼部和敖汉部吧?”冯紫英沉吟着道:“白马川就有点儿远了,相距起码两百里地吧?属于浩齐特部还是苏尼特部?” 尤世禄也是一惊,他没想到冯紫英对边墙外察哈尔八部的情况也如此了解,难怪大哥说千万不可小觑对方,他点点头:“是苏尼特部的边缘了,浩齐特部在九估岭和忽鲁思太那边儿了,距离白马川起码还有二百来里,不过对于察哈尔人来说,二三百里地实在不算什么,紫英,不能以这个来计算。” “三哥,我知道,但东狍子店向西到瓦房沟,又是二三百里地,这加起来就有五六百里地了,也不算近了,瓦房沟我知道,直接对着龙门所,牛继宗那边难道也没有警讯?”冯紫英沉吟着道:“或者是他们和乌珠穆沁部早有默契?” 瓦房沟和宣府镇的龙门所隔着边墙遥遥相对,这里林丹巴图尔直辖四部中实力较强的乌珠穆沁部控制,水草肥美,向东一直延伸到汤河两岸,向西一直延伸到大马群山以西一带,都属于乌珠穆沁部的游牧领地。 大马群山就是后世的桦皮岭,天下十三省,最冷(肥美)不过桦皮岭,也说明大马群山东西两麓草原的肥美。 而且据冯紫英所知,起码有七八年了,这一线都保持着平静,一直到去年才稍微有些动静。 尤世禄悚然一惊,咳了一声,“紫英,这话可不能乱说。” “呵呵,三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冯紫英淡然道:“王子腾之前,察哈尔诸部和宣府、大同一直战事不断,但王子腾担任宣大总督之后,从下水海到瓦房沟这一线都逐渐平静,我不知道这是王子腾和牛继宗真的有那么大本事能让察哈尔人安分守己,还是其他原因,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尤世禄无言以对。 “还有,这一次察哈尔诸部异动,不符合常理,若是大规模南侵,早就该有消息,若是小股袭扰掳掠,那么不该是这个时候,而且若是小股临时南侵,不可能从瓦房沟到白马川都都同时有异动,难道是林丹巴图尔命令诸部一起袭扰我们大周各边关?那就更蹊跷了,所图何为?” 冯紫英的问话让尤世禄更是无法回答,但内心却更甚。 “察哈尔人选择这个时候集结,委实让人不解,皇上铁网山秋狝瞒不过他们,但他们这种小股袭扰难道能突破边墙?就算能突破,目的何在,总不能说想来一出前明‘土木堡之变’故事重演吧?这可是在边墙内,除非……” 冯紫英的话听在尤世禄耳朵里总是带着一股子阴谋论的感觉,他也知道牛继宗和前太子现在的义忠亲王走得很近,但是如果说要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他又觉得不太可能,不仅仅是义忠亲王没有这个胆量,更重要的是铁网山周围宣府军和蓟镇军都是大军云集,若是察哈尔人突进来了,无论是蓟镇军还是宣府军,都不可能坐视,哪怕宣府军和蓟镇军素来不对付,但外敌入侵时,肯定会同仇敌忾。 那一句除非听在尤世禄耳朵里就格外惊悚。 “紫英,你想得太远了,察哈尔人真要敢闯进来,那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今日可不比去年。”尤世禄断然道。 今年可不比去年,蓟镇军都作了充分准备,另外皇上铁网山秋狝肯定也要带京营精锐护驾,而且有了去年的教训,宣府、大同军也都有所防范,而且去年是蒙古左翼诸部都大举进攻南侵,但是今年的情形显然不可能再把内外喀尔喀人都带进来蹚浑水了。 “但愿如此吧。”冯紫英还是要提醒对方:“三哥,你回去和尤大哥也说一说,铁网山秋狝才是关键,我感觉察哈尔人雷声大雨点小,掀不起多少风浪来,别一门心思盯在察哈尔人身上,还得要防着各方面的动静。” “紫英,你这个各方面是指宣府那边?”尤世禄很是警惕,他清楚自己兄长肩负有更重要的职责,皇上和兵部都有密旨给自己兄长。 “呵呵,三哥你心里应该清楚,尤大哥那里更心里有数。”冯紫英也不多说,尤世功虽然是老爹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坐上蓟镇总兵位置,那就不是老爹能随意指挥得动的了,蓟镇太特殊了,尤世功去年面对蒙古人入侵打得也不算好,但是却连批评都没有一句,足以说明很多了。 冯紫英的轻轻一点让尤世禄心中也是一抖,这一位真不能用二十岁眼光去瞧了,他回去也得提醒一下兄长。